提起在德国留学期间的打工,就不得不先介绍一下德国政府对外国留学生打工许可及税收的管理。
德国政府的外国人管理法中规定:在德国求学的外国学生原则上每年可在假期工作90天。由于德国是联邦制国家,其各州府又各拥有相当的权力来诠释此项规定。例如:有些州对在德国留学生在语言学习阶段就可以给予打工许可,而有些州则是在留学生进入正式的专业学习注册后才给予打工许可,在德国政府的许多职能部门中,对于前往办事的公民及外国人都是十分热情而有礼貌的,唯有这个外国人管理局(die Auslander Behoerde)的态度是相当的冷漠和官僚,而恰恰是这个部门管理着留学生打工许可的核发及居留延期的批准。我们中国学生对这个部门的工作评价是:按规定可以给你办理也可以不给你办理的事情,一般不给你办理;条例中的规定不能给你办理的事情,决不给你办理;没有人情可讲,这一点绝不同于国内。由此可见德国人的保守及对法律遵守的程度。
尽管在德国驻华使馆签证时,我已向使馆方面陈述了我将在德国进行专业学习,但初入德国时,是持语言类签证入境的。我首先在莱茵兰--普法尔茨州的一个幽静而美丽的小镇----弗兰肯塔尔市安顿下来。在当地的外国人管理局,我提交了所有的必要文件并告知工作人员我的居留目的是在德国留学,缴纳了80马克(在2001年约相当于今天40欧元)之后,取得了6个月的居留签证。在我仔细看完居留许可加注后,发现这上面未能给我打工许可。一个月后,我的第一封大学录取通知书送达我手中,我欣喜若狂地又一次前往弗兰肯塔尔外国人管理局,想通过这些新到文件变更我的签证及加注,而这次就真正的让我领略到传说中外国人管理局工作人员的办事风格,并又一次失望而归。而就在离弗兰肯塔尔不足一小时车程的该州州府的美因茨市,语言签证就有打工许可这条加注。在此之后,我又数次携所有必要文件前往该局,希望能够变更我的签证及加注,然而又数次失望而归。
无奈,我只有在无奈中等待。没有打工许可在某种意义上反而促使我更加用心地准备大学入学考试(DSH)。在2002年3月我顺利地通过了大学的考试并在弗里德里希•席勒大学注册。随后,我将居留户口迁至了欧洲文化名城----魏玛市,这是隶属图林根州的一个风光旖旎的城市。在这里,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打工许可并取得了一类税卡。
很快,夏季学期紧张的学习生活过去了,随之来临的是一个长达3个多月的夏季长假。而对每一位有打工许可的外国学生而言,尤其对于在德留学时间超过一年的外国学生,都会明白即将来临的夏季长假意味着什么。由于德国人甚喜旅游,每年的夏季,很多德国人都会去全球各地的旅游圣地渡假,这时,各企业、工厂都会有大量的临时工作岗位空出来,这就需要大批的季节性临时工来填补空缺,而在德留学的外国学生正是这种现象的最佳适合群体。然而随着近年来外国留学生的骤然增加,这些季节性空缺岗位也越来越显紧俏,以至于学生工工资每况愈下,出现每小时7欧元的学生工最低工资(该标准由德国劳工部制订)。在德时间长的有经验的外国学生,一般都会在每年3、4月份就开始与企业或职业中介公司联系夏季假期的打工岗位,如果打工地不在学校所在地,他们同时还会联系打工期间的住处。而我作为到德不足一年的新手,心情尚未完全从能在大学注册的痴醉状态中回到现实,对在夏季长假找工作的困难估计严重不足。而当我缓过神来之时,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首先,我的大学在前东德地区,由于诸多历史原因,尽管两德统一已经十几年,但东部地区的工业化程度还是比西部地区低,而失业率却较西部地区高,因此在当地找一份每小时7欧元工资的工作尚且不易,更别指望有能高出此工资标准的假期工岗位。在明了现状后,我匆忙的收拾好简单的行装,与一位中国籍龚姓同学一起前住西部地区的美因茨市。
由于事前没有联系好住处及工作岗位,一到美因茨,我首先去超市买了一个睡袋,并在几个职业中介公司登记找工作,得到的答复均为找工学生太多,目前没有岗位,留下电话等待消息。
由于龚姓同学以前曾在美因茨学习过语言,我们就暂时在美因茨他朋友的住处打起了地铺。几天下来,我已作过登记的职介公司一直没有回音,心里面如同缺了什么似的,每日坐卧不安,饱受着“失业”的煎熬。忽然想起日间经过的几家中餐馆,随即抱着期盼的心情马上前往探寻是否有工作可以给予我们这些学生同胞,然而严峻的现实再次给了我当头一棒。带着失望的心情,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了地铺住处。
原以为只要舍得吃苦,肯于卖劲就有工作的我,此时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想起国内的安逸生活更是卧不成眠。于是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我静静的坐在离住处不远的、美丽的莱茵河畔,任那清爽的河风梳理着我紊乱的思绪。经过一夜的冷静思考后,下定了决心: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夏假长达3个月,就首先要找一处栖身之地,再去慢慢寻找工作。经中国同学介绍,我以每月100欧元的租金,租住在一位德国老太太的厨房里,这是一位有着国际母亲之称的友善的老人,在她家里住着来自各国的六位学生。她了解我的情况后,允诺我可以抽空帮她整理花园,以此来抵扣我的房租,工价为每小时7欧元。至此,才稍有了些“安稳感”(只要是不在自己的国家,这种安稳就永远是相对的安稳)。
在经过一段“扫街”似的求职过程和盼星盼月亮的等待之后,终于Run公司来电通知我去签合同。Run公司是一家德国连锁职介公司,美因茨部一共有5位员工,专为留学生及失业人员介绍安排短期工岗位。在受到礼貌、热情而有分寸的接待后,我被要求出示打工许可、税卡及假期证明,在一切审验完毕后,我被告知将要去的工作岗位---- 一家位于法兰克福机场的航空食品加工企业,由于行业的特殊性,我必须接受州政府安排的岗前培训,而培训费用将由Run公司支付。合同签好后,我被安排在下午班工作。第二天中午12点我准时来到了Run公司送工班车集合地,经40分钟左右车程,来到了这家航空食品企业。由此开始了我在德第一天的假期打工。
由于知道将去与食品相关的企业工作,我窃喜地认为:我是美食大国来的人,应付此项工作肯定是绰绰有余。没有想到该企业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首天的工作却是在流水线上分类由航班上卸下来的餐具,然后将分好的餐具放上传送带。我们中国学生都戏称此项工作为“茶园采茶”。这是简单的机械的体力工作,可它的劳动强度却不小。工作虽简单,如不熟练,就会手忙脚乱。而一旦你的手脚慢了,工长肯定不会有好的脸色传来。刚上线时,我不时地抬头看那悬挂在车间进口处的大脸盘时钟,十几次抬头后,才刚刚走了不到10分钟,而此时已感觉腰都累断了,索性不去管它,低头哼着小曲,手脚忙碌着也不想时间了,这一专注,时间反倒如流水般的过去了,再一抬头已近晚餐时间,这时的心情就又急切盼望着工长那美妙的一声“泡塞”(Pause)晚餐休息。在长达4小时的“采茶”工作后,这声美妙的声音能带来30分钟的休息时间和免费晚餐。接下来又要继续近4小时、尤如卓别林影片《摩登时代》中主人公在流水线上的工作。
这头一天的工作,让我激昂不已,下班后我顾不上身体散架般的感觉,与工长商量,要求继续加一个整夜班。我们这位来自土耳其的工长,听到我的要求后,用一种看外星人般的目光诧异地望着我,半晌他反问了我一句:“你想让我违法吗?”他的这句话一下子让我如坠云雾,摸不着头脑。他见我疑惑的表情,笑着解释说:“劳工保护法规定,企业必须充分考虑到工人的休息时间,我只能给你2个小时的加班机会”,我恍然大悟并表示了我的谢意。接下来的3个月中,随着工作的不断熟练,对企业了解的不断提高,我又在其它车间换岗工作了一个遍。工作是艰辛的,然而也让我真正深入地体会到了德国人工作的一丝不苟和严明纪律。尽管大家都在与食品打交道,然而,没有一个员工去偷试那纪律中规定不准动的、诱人的美食。 值得一提的是在签约某企业的假期工后,如果自己认为尚有剩余精力,也可兼做一份或两份零工。许多中国学生往往都是如此。这就让外国人不得不钦佩中国人吃苦耐劳的品质。这也与德外国人管理法中对学生打工的时间段限制有着相应关系。在德国打黑工一旦被劳工、税务局发现,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以,绝大多数外国学生都会尽可能的在规定时间内多打几份工。尽管法律相当严谨,处罚力度也极为严历,然而,在德国的黑工现象也随处可见,防不胜防,这足以说明无论法制如何健全,依然会存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而消除这个暗角的根本办法是提高每个公民自身素质。
在德的第一次打工经历虽已过去很久,至今仍历历在目。这段经历对我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同时也是全面深入接触德国社会的最佳途径。